談話不歡而散，寧長悠拉著秦小姐自去一旁說話，顧長卿則在找蘇璟算賬之前被蕭雲燕派人喊走，走之前還對蘇璟進行了人身威脅。

“蘇子苒你等著，要是他們倆真吵架了，你看我怎麽收拾你！”

蘇璟對於這樣的威脅才不會放在心上，他微微皺眉表示聽見，這就是他能給與的最大反應。

他猜測秦小姐的心思用了很久，最終能猜到也有一半的功勞在於寧成啟和高祥淑遲遲沒有成婚這一點上。

一開始的時候他忽略了這一點，只以為寧成啟沒有娶高祥淑僅僅是因為忌憚高後，後來他發現並不是，尤其是這段時間，匈奴在邊境一堆猛攻猛打，寧成啟組織抵抗的同時，順帶把如今的王後給廢了。

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卻也是所有人都暫時不會在意的事情。

只是一個王後，沒有靠山的王後，掀不起什麽大風浪，更何況她本身也只是個監視作用的王後。

高後不以為然，隨口說起當初派去各個諸侯王的那些女子，如今一個個最終都沒有奪得藩王歡心的時候，他忽然反應過來。

這是寧成啟第二次忤逆高後的意思，第一次是關於削藩！

削藩的時候他直接抗旨，用的理由是給嫡母守邊，如今他不經過高後同意廢除王後，用的理由是王後無子。

若是第一次是為了生存，第二次則是為了反抗。

他才二十多，王後甚至還不到二十歲，不到二十歲的王後無子，實在不是一個值得拿出來說的理由。

畢竟他是高後親自點頭允許的王後，甚至在和高祥淑定下婚約以後都沒有被廢除的王後。

他立刻想到秦小姐在京中這段時間的動作，表面看起來她似乎什麽都沒做，其實前後卻是動作頻頻，只不過出手的都不是她，甚至不是顧長卿，而是賀修。

當初媒人四兄弟中的老大，曾經京城四大混世魔王中的軍師，之前甚至曾經比顧長卿更得秦小姐信任的賀修。

“我知道最近你做了什麽。”

蘇璟說道，盯著賀修的眼睛。

“你倒是一點都不遮掩，怎麽高調怎麽來？”

賀修微微一笑，給自己倒杯茶。

“我有什麽高調的，我的高調和某些人高調比起來完成不能比。”

蘇璟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竟然能眼睜睜看著蕭雲菁兩次懷上寧成陽的孩子，甚至任由她在宮中養胎的事。

“我只不過是見了一些人，說了一些話，搜集了一些消息，點破了一些謎團，這算不得什麽吧？”

賀修這段日子幾乎拜見了所有朝中的大臣，見的每一個人都是在正大光明的場合，比如說茶樓，比如說棋樓，比如說飯館，甚至可能是宮殿門口。

這種公共場合，這種大大方方的圍堵攔截，看在賀修出身的面子上，即使沒有賀家的撐腰和提點，對方也做不到直接將人拒之門外的事情。

蘇璟點頭。

據他所知賀修確實沒和他們說什麽不該說不能說的話，只不過最普通的問好，隨口說兩句舊年的趣事，隨即就放人離開。

一開始的時候那些被找上門的人都有些抗拒，所有人都知道賀修如今算是寧成啟那邊的人，在高後的態度沒有明確之前，他們都不願意跟賀修搭上關系。

但是漸漸他們就發現賀修真的只是單純的敘舊聊天，也不套話也不設陷阱，就只是像多年的老朋友那樣說幾句。

這讓他們漸漸不再抗拒，甚至生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榮幸來，似乎不被賀修找，反而是丟人的一件事情。

當然能有，或者說敢有這種說法的人，大部分都是在京城能說的上話的人。

因為傳言中的消息，若不是在京中有一定地位和能力的人，賀修是不會找的。而那些沒有的地位和能力的人，都是主動去秦府，最終吃了閉門羹回來的！

這一點讓他們氣焰更高，賀修的身價也跟著水漲船高。

明眼人都知道賀修如今代表的是誰，也清楚背後的勢力到底是個怎麽樣的情況。

秦小姐，或者張青的態度還不明朗，但是寧長悠，曾經的寧小王爺對於這些事情可從來都是寫在臉上。

那就是一句話：全力支持，全力支持張青，也就是秦小姐的所作所為，不管她選擇做什麽或者如何做，只要她高興就好！

這件事若是放在別人身上，大家肯定會笑話他是老婆奴，但是偏偏發生在寧長悠身上的時候，大家都認為這是正常的，理所當然的，可取的，甚至是必須的！

這樣的原因在於，如今的張青在曾經還是秦嫃嫃身份的時候，甚至在還是天煞孤星的時候，寧長悠就已經強勢且明確的站在她的身後表示支持。

當然了，當時支持的最強烈最明顯最張揚的是顧長卿，只不過令人玩味的是，從來沒有人想過會把顧長卿和秦小姐聯系在一起，反而是一直關系若即若離的蘇璟，差了那麽一點點就把秦小姐娶了回去。

這一整件事雖然已經過去快兩年，換成別的事早就被淹沒在時間裏，京城是一個八卦如此盛行的地方，所有趣聞流言都會在最快的時間成為舊聞。

但唯獨這件事不會，不但不會，還因為這段時間賀修的高調行事，在京中再一次成為街頭巷尾那些閑人文人最喜歡津津樂道的事情。

賀修勾唇而笑，戲謔的看著蘇璟。

外面的情況雖然有他推波助瀾的成分，但主要推力卻不是他，而是民心。

蘇璟嗤笑。

“民心？民心可不能救國！”

民心不但不能救國，有些時候還會起到相反的作用。

“當初將你們送出京城的可不是民心！”

當初放他們出京城的不是民心，而是權利。

要不是秦小姐用身份做交換，加上張家和寧任的幫助，別說高後那邊，就他蘇璟一個人就能把他們所有人的扣下來。

哦，對了，還用上了寧長悠的那個最深的秘密。

“長悠知道他的病因了嗎？”

寧長悠已經好久沒發病，其實若不是蘇璟今日提起來，賀修都快忘記寧長悠還是一個病人的事情。

“知道了吧。”

他其實不確定，但是很多事情不需要說破，很多時候意會比言傳更有效。

蘇璟的臉色不變，他擡頭看了眼門外，秦小姐和寧長悠正在院中的長廊下交談，雖然因為隔的遠聽不見說什麽，但是看兩個人的表情並不愉快。

看來還真是吵架了。

蘇璟玩味的笑，他不知道自己這是出於什麽樣的心態，為什麽看見寧長悠和秦小姐吵架，反而有一些幸災樂禍。從來的他不是這樣的，從前的他永遠知道自己要什麽是什麽，必須做什麽最後又會獲得什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偶爾會因為這種眼前的刺激流露出過多的情緒。

簡而言之，放在過去，他今天就不會來，就算會來，也不會說出前面那番話。

因為就像賀修剛才說的那樣，有些事情是不需要明確點明的，反而是欲言又止更具備殺傷力。

意識到這一點的他忽然有些惱怒，覺得自己今天的行為實在是沖動了，然後回想了一下秦小姐對於他來意的回答，似乎說了半天並沒有給出確切的答案。

所以秦小姐還是那個秦小姐，喜歡打機鋒喜歡說話讓對方去猜，可惜他已經不再是原來那個他，對於這種場面開始承受不下來。

蘇璟再次皺眉，越想越生氣，忍不住起身，看見對面賀修正對著他意味深長的笑。

這個笑容讓他想起昨日寧成陽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寧成陽是認為他應該來的，不是因為來了以後可以改變什麽，而是因為來了以後他會私心。

他心底忽然生出一絲慌亂，發現在這段時間，在自己沒有發現的時候，寧成陽既然已經如此的了解他。

他大步要走，賀修卻在這時候忽然開口留人。

“蘇大人不再坐坐麽？馬上就到午飯時間了。”

蘇璟下意識擡頭，日頭高照，果然已經快近響午，也就是說秦小姐和寧長悠，站在廊下長談已經快一個時辰，而他在這胡思亂想，也已經一個時辰。

“不必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說罷他又要邁步，才走到門口就被顧長卿攔了下來。

“要走？”

蘇璟恢覆往日裏的沈默寡言，微微點頭算是回答。

“別走了，難得來了吃了午飯再走，我還要找你算賬呢！”

蘇璟輕哼了一聲，他所有的慌亂和不知所措的源頭都來自秦小姐，除了秦小姐以外旁人根本不能讓他的心思起太大的波瀾。

他側過身準備繞過顧長卿，結果才邁出一步，就看見秦小姐和寧長悠並肩走過來。

“先吃過飯再走吧，”說話的是秦小姐，“你要和我說的話已經說完，但是我想跟你說的話還沒開始說呢！”

蘇璟遲疑，盯著秦小姐的臉。

秦小姐的話說的輕飄飄軟綿綿，卻似有萬斤的重量朝他壓過來，讓他無論如何也擡不起腳步。

他不說話，再扭頭去看寧長悠。

若說還有一個人能讓他安心放松展示內心的慌亂給對方看，這個人一定是寧長悠。

只是他失望了。

寧長悠只是深深的凝望了他一眼，別的確實一句話都沒有再多說。

“我想問問你，關於這次匈奴突然入侵的事！”

秦小姐的話如期而至，蘇璟這下徹底動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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